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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消息 > 1979年,橡膠林里最後的年夜飯

今年春節是1月28日,是一個早春。38年前的1979年,春節也是1月28日,可那一年,直到除夕,我都還渾然不覺。 1979年1月初,入滇參加邊境作戰的我們高炮營開進至雲南河口。一日凌晨,車輛火炮停在紅河邊上一座長滿橡膠樹的山下。 到達指定位置後,時任連長的我帶領班排長穿過橡膠林上山選擇射擊陣地。太陽升起,站在雜草叢生的山頂上向南俯瞰,一河之隔異國的地貌景物、人員車輛清晰可辨,身處對敵斗爭的最前線,大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。陣地位置確定後,大家先挖好炮位掩體,搬運彈藥,然後沿著半山腰用鐵杴鎬頭開闢修築盤山道路。全連六門炮,一個排為一組,系上大繩,前拉後推,連夜將火炮一門門移入炮位,完成了戰斗準備。 對空作戰突然性強,為保證師指揮所的空中安全,我們不敢懈怠,除了吃飯睡覺,所有的時間都守在陣地上,在有針對性地開展各種適應性訓練的同時,不斷完善工事和偽裝。 時光在緊張忙碌的備戰中一天天流逝。這天傍晚下陣地後,從炊事班方向飄來一股熟悉的烹調豬肉的香味,肚里的饞涎一下子被勾了起來,我下意識地循味而去。進了炊事班帳篷,一個熱氣騰騰的白菜炒肉片正在出鍋,另還有一個做好的葷菜。 “這麼多好吃的!”我感到十分意外。 “師後勤發了點年貨,我們為大家準備了點年夜飯。”司務長介紹。 “年夜飯?”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。 “連長,今天是大年三十啊!”我這才如夢初醒。 平常,年前半個月迎新春的氣氛就挺濃了,文藝演出電影頻頻……可這些日子以來,從上到下沒一點動靜,毫無節日到來的跡象,一門心思備戰的我早就忘了還有過年這檔子事。冷不防與春節牽手相擁,像發現了新大陸,又驚又喜。 開飯哨響,各班陸續來到炊事班集合站成方隊等候就餐。我站在隊伍前激動地說︰“今天是除夕,晚上會餐!”隊伍中一片嘩然︰“都年三十了?這麼快!”有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,既為突如其來的春節,也為難得的伙食改善。在橡膠林里安營扎寨以來,一天三頓多是清湯寡水,缺油少腥,大伙早就盼著開開葷了。 隊伍解散後,以班為單位在橡膠樹旁的空地上圍成一圈,或蹲或坐。菜肴盛在各自洗淨的臉盆里,主食既沒有北方人愛吃的水餃,也沒有南方人青睞的米線,仍是一成不變的米飯,唯一的亮點是葷菜充足。炊事班長高聲承諾︰“今天肥肉瘦肉管夠,保證供應。”有人小聲接著應答︰“都吃好喝好啊,說不定這是最後的會餐了。”人們以水當酒慶祝新年,林子里洋溢著愉悅歡快的氣氛,我的心卻難以平靜。 大戰在即,這頓年夜飯對誰都有可能是“最後的會餐”!我們面臨著生與死的考驗。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當年入伍的新兵。畢竟這些人大部分來自農村,接受的教育相對較少,剛到部隊就遇上了戰事。此時,他們的情緒還穩定嗎? 天色漸暗,冬季的橡膠林入夜後寒意襲人。我隨著散去的人流來到主營區,馬燈閃爍,其樂融融,戰士們有的下棋、打撲克;有的聊天、听廣播…… 志得橡膠:矽膠製品工廠 我把來自雲南、貴州的兩個新戰士叫到一起,詳細了解了他倆的家庭情況、家鄉過年的習俗、當兵的經過。“要打仗了,怕不怕?”我開誠布公地問。“不怕!”滿臉稚氣的兩人搖搖頭,回答得很響亮。我感到欣慰,身為軍人,畏戰怯戰是最可恥的。 志得橡膠:高導熱矽膠片 部隊幾十年沒打仗了,誰都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戰爭怎麼個打法?會發生什麼情況?說一點都不怕,那肯定不是事實。剛進入一級戰備時,營里召集連隊主官開會布置工作,討論時不知不覺地就扯到了這個話題,戰友們都表達了大體相同的意思︰自己犧牲了不要緊,家里還有別的兄弟姐妹。這時,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我,在家庭普遍多子女的時代,作為獨生子的我是十足的另類。在他們的目光中,除了擔心,我還讀出了幾分不信任,仿佛我會因家庭情況特殊而膽怯似的。我不甘示弱地作了積極的表態。會後,教導員拍著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︰“老弟,你就不該來當兵。”不動員獨生子當兵是當時眾所周知的政策,是我出于對軍隊的熱愛才沖破阻力走入軍營的。 幾天前,上級機關來人宣布了戰場紀律,號召我們在作戰中創造自己和連隊的光榮歷史,這激發了我的英雄夢,心里雖有點本能的緊張,但更多的是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。戰前訓練中,我被一個新兵沒投出去的手榴彈炸傷,在師醫院手術取出彈片後,只住了兩天,傷口沒拆線就出院了。為確保出現緊急情況後能第一時間到達指揮位置,每天晚上我都到陣地連指揮所的貓耳洞里呆上幾個小時,有時在那兒過夜。既然選擇了從軍,在戰爭到來的時候就理應以身許國。我相信,只要自己這個一連之長關鍵時刻沖鋒在前,戰士們就一定不會當孬種。 第二天,大年初一,我們依舊在陣地上備戰。非常時期,是根本沒有節假日這一說的。2月17日,戰斗打響,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戰友倒在了戰場上,20天前的年夜飯果真成了他們最後的會餐。戰後,我立了三等功,這既是對我表現的認可,也是對戰前一些人擔心和懷疑的回應。 當年5月我回家探親時才知道,從年三十到初六,父母每天都到路上等我回家。雖然幾個月沒得到我的消息,但他們總抱著兒子會突然出現的僥幸心理徒勞地去等待。春節期間,當別的家庭熱熱鬧鬧歡慶團圓的時候,兩個老人卻冷清相對,終日牽掛和擔憂我的安危,不知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。 就是這一年,在祖國南疆的橡膠林里,枕戈待旦的我們與春節不期而遇,悄然相逢,一頓簡單的野外會餐幾乎就是我對那個春節的全部記憶,就連具體日期也是後來才弄清楚的。如今,近40年過去了,我所經歷的一個個花團錦簇的春節如同過眼雲煙,了無痕跡,唯獨那個曾被遺忘的春節刻骨銘心,隨著年齡的增長,其印象在腦海中愈加鮮明清晰。